废怯少女@Yann

Kissing me violently with her knife

让我想想。

让我好好想想表达方式,叙述的手法——这一切至关重要。我曾无数次说过写过无数的梦,每个梦都有色彩,虽然有些不甚艳丽,但也有着老旧录像带的破败感色调。

然而,我想了又想,我今天要说的梦,我明知是有颜色的,梦中的世界颜色却单调得我甚至说不出一个譬喻。

我只是梦到我死了。

梦这东西,时常懵懂又模糊,睁大眼睛却也看不清这样的事频繁地发生于梦中的我的身上;偶尔梦又逼真得过分,就好像不戴眼镜也能三百六十度了解所有细节,明明注意力集中在触感上,嗅觉也能百分百地感知到作为一个器官来说能感知到的一切。这样不合常理,理所当然令我明白,这即是一个梦,既不是悲伤的现实,也不是绝望的现实。

然而这个梦,既不过分模糊也不过分清晰,它真真实实,就像一个悲伤绝望的现实那样真实,然而却又那样令我心中充满愉悦与欣喜。这美好的感觉又是那样恰如其分,单纯的快乐的心情满满地填充心脏,也不会溢出来,也不会留下一星半点的空隙。

我的心脏是满的。

因为我在梦中死了。

试问谁不曾设想一场纯洁热烈的自我亡故?针头吻破肌肤,血管啜饮鸩毒,空虚洞开的心脏渐渐被填满。这样真实,我竟辨不出梦境,只是为那纯纯粹粹的生命的流逝而感到开心。

心脏缓慢地从无休止的工作状态转换为休息模式,通过喉部和鼻腔的气流随之减少,疲惫的血液终于也理解了目前的状况,欢呼于压榨的终结。与其说是我的灵魂挣扎着脱离屎尿铸造的躯体的飘忽感,更多的是更贴近真实的躯体不受控制、感官麻木的感觉。

就在这完美的过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终于记起了不完美的事实。

我还没写遗书。

就算我如何将死与生看得同等重要而美妙,就算我可以不在乎人走后就不再管身后之人如何乱翻我的旧账黑历史将我议论,我也须要写一份遗书。

我即将死去,我曾经作为一个活生生的生物是有着身为人类的尊严的,这曾经是人的尊严迫使我须要写这封遗书,求那活着的人,不论是谁,求他或她将我烧制成破烂零碎的骨灰,带到世界第二大沙漠旁边无名的小戈壁滩前撒掉,就让烈烈西风吹散它们,让残暴日头曝晒它们,让贪婪秃鹫垂涎又嫌弃它们,让一辈子蝇营狗苟的地衣吮吸蚕食它们。若如此这般,我便心满意足,因我曾是人类,而终于不再是人了。

死掉的尸体可是别的物种,这是应当写进课本的常识。

但无论如何,在我跨越物种的过程中,我须要写完这遗书。非这么做不可。

我顾不得其他,左右转头寻找,至少从手头抓来了黑色水笔与草稿纸。我勉力控制着渐渐全麻的躯体,那肢体不受我控制俨然已不算人类的部分了。我喉间发出“咯咯咯”的奇怪声音,这是我努力呼吸的结果。本不该这么难堪的,我按流程来说是要逐渐随着药性自动放弃呼吸的,就好像上幼儿园吃红枣之前那样不曾呼吸过的样子。

被吸入的微薄氧气,孱弱衰败的肺部与心脏也带动不起来。我只能依靠我强大的意志力与更为强大且无可打败的肌肉记忆,握住笔,开始努力书写句子。

还差一半了。写完简简单单的后半句,用墨水或者血水或者什么玩意儿都好,按个指纹印,加上控制不住躯体的扭曲的签名,大概就差不多了。本该如此的。真奇怪,明明没有供痒,我的脑竟如此周密地思考了这么多;我的心早无跳跃的动力,竟也从中涌出无尽的尊严,强硬地命令大脑,不许我放弃写遗书。

然而这遗书终究还是没能完成。

我被电话吵醒了,胸口闷闷的很沉重。

电话中她的暗示那样甜蜜,仿佛眼前就是她依依缠绵的唇齿,娇美如同一只猫儿,耐心听了我意犹未尽的叙述。我躺在床上絮絮叨叨,最后总结道,“……若不是你这通电话,说不定梦境继续进行下去,我的脑就擅自认为我真的死了,命令所有器官真的罢工了呢。这种事情我才不要呢,我可是连最重要的遗书都还没写呀,就这样死去,被人放进花了钱买的骨灰盒里,找个湿腻的黏土墓地埋了,那这样的话,我还不如活着呢。”

她多可爱,闻言吃吃地笑着,问我:“你怎知不是你的脑觉得你该死呀。”

然后我们在各自的床上一齐哈哈大笑,隔着电话和谐了彼此的心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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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写鬼故事的人,我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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